隨后，他將山豬裝進麻袋后，孫明遠并未急著離開。他仔細打量著四周的環境，很快在不遠處發現了幾處新鮮的土堆。經驗告訴他，這些痕跡很可能是獾子刨食留下的。
“有點意思。”
順著痕跡摸上山坡，果然在半山腰處發現了一個獾子洞。洞口很新，周圍還有新鮮的爪印和糞便。孫明遠在附近的樹干上做了記號，準備明天再來一探究竟。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山林中升起薄薄的霧氣。孫明遠背著獵物往家走去，心里盤算著明天再來挖獾子洞的事。
路過村口時，他看到自己的女兒五珠正蹲在墻角，似乎在偷看什么。小丫頭穿得單薄，在這寒冷的深秋里瑟瑟發抖，看起來格外可憐。
“五珠，在這兒干什么呢？”孫明遠放下獵物，輕聲問道。
五珠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撅著小屁股就要跑。孫明遠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孫明遠將五珠抱在懷里，小家伙雖然還有些抗拒，但已不敢掙扎。她的小身子僵硬地縮在父親的臂彎里，像只受驚的小兔子。
陽光透過窗欞斜斜地灑進來，照在五珠***的小臉上。孫明遠輕輕捏了捏這個小奶團子的臉蛋，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他從未如此細致地打量過自己的女兒，這張小臉像極了她媽媽年輕時的模樣。
“嗚嗚～”五珠發出小聲的嗚咽，卻不敢躲開。她的眼睛濕漉漉的，帶著驚懼望著父親，小手緊緊攥著衣角。
漸漸地，小家伙發現屁股沒挨打，緊繃的身子才慢慢放松下來。她偷偷抬眼看了看父親，見他臉上沒有往日的陰沉，這才稍稍安心。
孫明遠心里一陣酸澀。兩歲半的孩子哪懂什么，不過是本能地害怕罷了。要是換成大珠二珠，怕是連靠近都不敢。想到這里，他的喉嚨仿佛被什么堵住了。
“五珠，你在這里看什么呢？”他強壓下心中的苦澀，盡量用溫柔的語氣問道。
“等...等媽媽，奶奶那...”小奶團子指著外面，奶聲奶氣地說著，聲音細若蚊蚋。
“媽媽去奶奶家了？”孫明遠順著她的小手看向院外。初春的陽光暖洋洋的，院子里的老槐樹抽出了嫩芽，枝頭點綴著星星點點的白花。
“嗯。”五珠點點小腦袋，兩條小辮子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爸爸帶你回家吃肉好不好？”孫明遠輕聲哄道。他注意到女兒眼中閃過一絲期待，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可是...可是家里沒有雞了，都賣掉了。”小家伙天真地說，小嘴微微撅起。她記得上個月，媽媽含著淚將家里最后兩只母雞賣掉，換了幾個錢給姐姐們買筆記本。
孫明遠笑了笑：“爸爸打了野雞回來。”
五珠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像兩顆閃爍的小星星。她不由自主地伸出小手，抓住了父親的衣襟。
回到院子，孫明遠將五珠輕輕放下。她蹦蹦跳跳地跟在父親身后，看著他從麻袋里掏出兩只野雞和一只半死不活的山豬。
“哇！野雞！”
“爸爸打到野雞了！”
“還有山豬呢！”
廚房里的幾個孩子探出頭來，看到地上的獵物，頓時興奮地叫了起來。三珠和四珠從灶臺邊跑出來，六珠也搖搖晃晃地跟在后面。
大些的孩子雖然也很激動，但遠遠地站著，不敢靠近。她們的眼中既有渴望，又帶著畏懼。這讓孫明遠心中一痛，他朝她們招招手：“都過來看看，一會兒就能吃肉了。”
“真的嗎？”三珠怯生生地問，她今年才五歲，已經懂事得讓人心疼。
“太好了！”四珠拍著小手，蹦蹦跳跳地跑過來。
“我要吃肉！”最小的六珠才一歲多，跟在姐姐們后面，奶聲奶氣地喊著。
孩子們漸漸圍攏過來，院子里充滿了歡聲笑語。孫明遠看著她們天真爛漫的笑臉，心中五味雜陳。這些年，他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把怨氣都撒在了妻子和孩子們身上。
“大珠、二珠，你們燒點熱水拔雞毛，我去找你們媽。”孫明遠將山豬綁好，叫來兩個大女兒。
七歲的大珠和六歲的二珠很是懂事，應了一聲就去忙活了。這兩個小家伙平日里就能踩著板凳做飯，燒水拔毛對她們來說不在話下。看著她們瘦小的身影，孫明遠心中更是愧疚。
他嘆了口氣，轉身出了院子。春日的陽光照在身上，卻驅散不了心中的陰霾。
他家在村子邊上，爹娘家就在村子正當中，正對著大哥家。作為老幺，家里排行老大的是秋實。平日里，母親總是偏心大哥家，說他們有兒子有孫子，不像自己這個小兒子，生了一堆賠錢貨。
剛到父母家門口，就聽見屋里傳來刺耳的訓斥聲：“什么時候把丫頭送人？好不容易托人找了戶好人家，人家愿意要兩個，你倒好，一個也不肯送！”
“媽，老三堅持要留下孩子...”秦雨荷怯生生的聲音響起，帶著哭腔。
“不送？你是不是在背后搞鬼？都怪你只會生閨女，明遠能這么苦？生了六個賠錢貨，丟盡了我們家的臉！你看看你二嫂，一胎就生了個大胖小子，多爭氣！”
“媽，她們都是我的骨肉啊...”秦雨荷的聲音越發哽咽。
“你還敢頂嘴？這么多年連個男丁都沒有，你看看外人怎么說我們家！村里人背后都在笑話，說我們孫家絕后了！”
孫明遠再也聽不下去，大步邁進院子。只見母親孫巧蓮正指著秦雨荷怒斥，而他的媳婦滿臉淚痕，瑟縮在墻角。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媽，夠了！”孫明遠將秦雨荷護在身后，聲音中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
孫巧蓮一愣，隨即更加惱怒：“你來得正好！這個掃把星，生不出兒子也就算了，現在連送兩個女兒都不肯！你是不是被她迷了心竅？”
“媽，我說了不送就是不送！”孫明遠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這些孩子都是我的血脈，我養得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