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養得起？就你那點工錢？”孫巧蓮冷笑一聲，“你大哥家一個兒子，我們老兩口的積蓄都給他攢著娶媳婦，你指望什么？”
秦雨荷在孫明遠背后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角，小聲說：“明遠，要不...要不就...”
“不行！”孫明遠轉身握住妻子的手，這才發現她的手冰涼得嚇人，“雨荷，孩子們都是我們的心頭肉，誰也不能送走！”
“你...”孫巧蓮氣得渾身發抖，“你是不是想氣死我？那戶人家條件多好，兩個女兒過去有書讀，有肉吃，比在你家強多了！”
“媽，我打到野雞了，還有山豬。”孫明遠深吸一口氣，“以后我多打些野味，孩子們也能經常吃肉。您就別操心了。”
“你...”孫巧蓮還要說什么，孫明遠已經拉著秦雨荷往外走。
春風拂過臉龐，帶著淡淡的梨花香。秦雨荷的眼淚無聲地流下來，孫明遠輕輕為她擦去。
“別哭了，回家吧，孩子們等著吃肉呢。”
秦雨荷站在院子里，望著天邊漸漸西沉的落日，心中五味雜陳。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孫明遠為了自己和母親對嗆，這讓她既感動又忐忑。
一起回來后，秦雨荷就看見了石桌上的幾只野雞和獐子。
孫明遠咧嘴一笑，指著院子里的石桌上：“獵到了幾只山雞，外加一只獐子，夠我們吃好幾天了。”
秦雨荷聞言卻沒有半點喜色，反而眉頭緊蹙：“你怎么能去山里打獵？四叔叔前些日子就被野豬傷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和孩子們可怎么辦？”
她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聲音也帶上了幾分哽咽。這些年來，她生了六個女兒，雖說沒能給孫家添個男丁，但也算盡心盡力。如今家里窮困，她更是想方設法地省吃儉用，就怕拖累了丈夫。
孫明遠看著妻子梨花帶雨的模樣，心頭一軟。七八年的夫妻，她為自己生了六個孩子，雖然因為操勞過度顯得有些瘦弱，但那份溫婉的韻味卻愈發動人。
他鬼使神差般將秦雨荷摟入懷中，這突如其來的親密讓她渾身僵硬。在這個連牽手都要避人耳目的年代，這樣的舉動實在太過大膽。可她卻舍不得推開，只是將頭輕輕靠在丈夫胸前，任由淚水打濕他的衣襟。
“別擔心，我有分寸。”孫明遠輕聲安慰道，手掌輕輕撫過妻子的后背，“我知道你和孩子們都不容易，但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院子里傳來孩子們的嬉鬧聲，打斷了兩人溫情的時刻。六個女兒正圍著石桌，好奇地打量著父親帶回來的獵物。最小的六珠踮著腳尖想看個究竟，卻因為個子太小而夠不著，急得直跺腳。
“媽媽！”六珠看到母親，立刻邁著小短腿跑了過來，一頭扎進母親懷里。
秦雨荷連忙擦干眼淚，蹲下身將女兒抱起：“乖，讓媽媽去做飯。”
“我來吧。”孫明遠主動說道，“你歇著。”
“你會做飯？”秦雨荷一臉驚訝，這些年來家里的飯菜都是她在操持，還從未見過丈夫下廚。
孫明遠也不多說，擼起袖子就開始忙活。他先是熟練地處理野雞，將毛拔凈，內臟清理干凈。又去查看了米缸，見剩下的米不多了，索性全倒了出來。
在菜窖里翻找一番，找出幾個土豆、半個冬瓜和一顆大白菜。看著這些所剩無幾的食材，他心里一陣發酸。
“爸，這些菜都是奶奶給的，咱們得慢慢吃著。”二珠怯生生地說道，小臉上寫滿了擔憂。
孫明遠強壓下心中的酸澀，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沒事，明天爸去想辦法。”
廚房里，孫明遠將最后一點大油倒進鐵鍋，油滴落的瞬間，滋滋作響。濃郁的香氣在狹小的空間里彌漫開來，勾人食欲。這是姐夫年前帶來的半斤豬板油熬的，秦雨荷平日里都舍不得用，每次做菜都是點到為止。
“這油都快見底了。”秦雨荷站在一旁，眉頭微蹙。
孫明遠手中的鏟子翻動著鍋中的野雞肉，“沒事，等明天把山豬賣了，咱們就能買油了。”
秦雨荷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她知道丈夫這些天為了打獵，天不亮就出門，直到太陽落山才回來，渾身都是泥土和汗水的味道。
廚房外傳來孩子們嬉鬧的聲音，四珠突然沖了進來，“媽媽！爸爸把家里的米和菜都用完啦！”
“就知道告狀。”孫明遠笑著搖頭，“放心，明天就有錢買米了。”
秦雨荷看著鍋里翻炒的野雞肉，“明遠，要不少放點油...”
“難得打到野雞，讓孩子們吃頓好的。”孫明遠手上的動作沒停，“東北人吃野雞講究一個燉字，先用大火將肉炒出香味，再加水慢燉，最后放入土豆和白菜，這才是正宗的鐵鍋燉。”
香氣四溢的野雞湯很快就燉好了，金黃的湯汁泛著油光。五珠躡手躡腳地湊到灶臺邊，眼巴巴地望著鍋里的肉，小鼻子一抽一抽的。
“又饞了？”孫明遠寵溺地揉了揉女兒的頭發，“去叫你哥哥姐姐們過來吃飯。”
五珠歡快地跑出去，不一會兒，其他孩子也都圍了過來。全家老小聚在飯桌旁邊，孫明遠給每個孩子都盛了滿滿一碗肉。
“爸，這野雞真香！”大女兒小心翼翼地吹著熱氣。
“慢點吃，別燙著。”秦雨荷看著孩子們狼吞虎咽的樣子，心疼地說道。
“明遠，要不給爸媽送點過去？”秦雨荷猶豫著開口。
孫明遠的動作頓了頓，“算了，我媽那脾氣你也知道。上次送去的肉，她連看都不看就扔了。”
秦雨荷不再說話，默默地給最小的孩子夾菜。
他將野雞肉切成小塊，放入鍋中翻炒。很快，香味就飄滿了整個院子。幾個女兒圍在廚房門口，不停地咽著口水。就連抱著六珠的秦雨荷也被香味吸引，忍不住走近了幾步。
“爸爸，真香啊！”大珠由衷地贊嘆道。
“那是當然，你爸我以前可是...”孫明遠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了。他望著鍋里翻騰的油煙，眼神有些恍惚。那些往事如潮水般涌來，卻又被他強行壓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