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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傍晚,空氣里依舊殘留著白日的燥熱,混合著泥土、青草和牲口糞便的氣息,沉甸甸地壓在古家坳低矮的屋頂上。古家的泥草房里,氣氛比這天氣更悶。一盞小油燈的火苗在粗陶燈盞邊緣不安地跳動著,昏黃的光暈勉強照亮圍坐在低矮木桌旁的幾張臉。

爺爺古樹根蹲在門檻旁的小石墩上,手里的銅煙袋鍋“吧嗒吧嗒”吸得正急,辛辣嗆人的劣質(zhì)煙霧在狹小的空間里盤旋,像他眉宇間化不開的愁緒。他干瘦的指節(jié)無意識地敲擊著膝蓋,發(fā)出沉悶的“篤篤”聲。

“今年……怕是不成了。”他終于開口,聲音干澀得像被砂紙磨過,帶著一種認命般的沉重,“老天爺不開眼,坡地那點苞米,穗子癟得跟沒吃飽的雞嗉子似的。河灘那兩畝薄田,水一退,全是沙子石頭,能收回種子就算老天爺賞飯了。”他渾濁的老眼掃過桌上那盆稀得能數(shù)清米粒的粟米粥,又落在角落里那堆碼得整整齊齊、卻明顯分量不足的干柴上,“冬里的柴火還沒備齊,眼瞅著又該預(yù)備過冬的糧食……還有,開春欠著王財主家的那筆谷子……”

每一個字都像一塊冰冷的石頭,沉甸甸地砸在桌上,也砸在每個人的心頭。

父親古大山坐在一條缺了腿、用石頭墊著的長凳上,高大的身軀微微佝僂著,兩只蒲扇般的大手用力地搓著臉頰,仿佛想搓掉那層厚重的疲憊和焦慮。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終只化作一聲粗重的嘆息,像拉破的風(fēng)箱。

母親柳月娘坐在丈夫旁邊的小板凳上,正低頭縫補著古川一件磨破了袖口的舊褂子。昏黃的燈光勾勒著她低垂的眼睫和鬢角過早生出的幾縷銀絲。她手里的針線停住了,指尖微微發(fā)白,捏緊了那根細小的針。她沒有抬頭,只是肩膀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

古川坐在最暗的角落,背脊挺得筆直,仿佛想把自己融進墻壁的陰影里。爺爺?shù)脑捪癖涞奶俾p繞著他的心臟,一點點收緊。他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粗糙的硬繭里,帶來些微刺痛。十二歲了,他不再是那個只會躺在土炕上哭嚎的嬰兒。他能揮動沉重的鋤頭,能割下比他高的野草,能清晰地感知到這個家在貧瘠土地上掙扎的每一次喘息。那種沉甸甸的壓力,日復(fù)一日,比肩上的擔(dān)子更重。

沉默在昏暗的屋子里蔓延,只有油燈燃燒時極其微弱的噼啪聲,和爺爺煙袋鍋里煙絲燃燒的咝咝聲。

“川兒……”柳月娘終于抬起頭,聲音帶著極力壓抑的哽咽,目光越過昏黃的光暈,落在兒子身上。那目光里有濃得化不開的心疼,還有一種被生活逼到墻角、不得不做出抉擇的痛楚,“娘知道……你愛看書……可咱家這光景……”她說不下去了,別開臉,用袖子飛快地擦了擦眼角。

“娃大了,”古大山猛地抬起頭,聲音低沉,帶著一種父親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決斷,盡管那決斷背后是同樣沉重的不舍,“不能總窩在這坳里刨食!得出去!找個營生,學(xué)門手藝!甭管是打鐵、木匠還是別的啥,有門手藝傍身,將來……好歹餓不死!”

古樹根重重地磕了磕煙袋鍋,煙灰簌簌落下。他渾濁的目光投向古川,里面沒有了往日的愁苦算計,只剩下一種近乎殘酷的清醒:“是這個理兒。鎮(zhèn)上,總比咱這山坳坳強。當(dāng)學(xué)徒,苦是苦,熬出頭就好了。管飯,管住,家里……就少一張嘴。”最后幾個字,他說得異常艱難,仿佛用盡了力氣。

“管飯管住”四個字,像針一樣刺在古川心上。家里省下的每一粒糧食,都意味著爺爺緊鎖的眉頭能稍稍舒展一絲,意味著母親夜里能少熬一會兒燈油。他深吸了一口氣,混雜著劣質(zhì)煙味、汗味和泥土味的空氣涌入肺腑,帶著一種粗糲的真實感。他抬起頭,目光掃過爺爺溝壑縱橫的臉,父親強作鎮(zhèn)定的神情,母親通紅的眼眶。

“我去。”少年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平靜,“我去當(dāng)學(xué)徒。”

接下來的幾天,古家坳通往縣城方向的土路上,多了古大山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身影。他早出晚歸,去打聽鎮(zhèn)上有哪些鋪子招學(xué)徒。鐵匠鋪嫌古川年紀小,怕掄不動錘;木匠鋪嫌他個子不夠高,怕夠不著刨板;布莊嫌他一個男娃不靈巧……一次次碰壁,古大山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腳步也越來越沉重。

直到那天傍晚,他帶著一身塵土和難以掩飾的疲憊回來,臉上卻難得地亮起一點微光。

“找到了!”他灌了一大瓢涼水,抹了把嘴,“鎮(zhèn)上西街,‘濟仁堂’,老字號的藥鋪!坐堂的周先生,是個老郎中,說是祖上幾代都行醫(yī)!鋪子里缺個手腳勤快、能識點字的學(xué)徒!”他看向古川,眼中帶著期待,“川兒,你跟著李童生認過字,興許能行!”

藥鋪?學(xué)徒?

古川的心猛地一跳。藥鋪!那彌漫著草木清苦氣息的地方!那里會有書嗎?會有那些記載著奇花異草、甚至……可能關(guān)聯(lián)著“仙”的典籍嗎?這個念頭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間在他沉寂的心湖里激起圈圈漣漪。比起鐵匠鋪的煙熏火燎,木匠鋪的木屑紛飛,藥鋪,似乎隱約觸碰到了他內(nèi)心深處某個隱秘的渴望——對知識,對那個未知的、可能與“仙”有關(guān)聯(lián)的世界。

“能認字,好啊!”古樹根渾濁的眼睛也亮了一下,仿佛看到了某種微薄的希望,“郎中……體面!要是能學(xué)到點本事……”他沒說下去,但那“本事”二字,顯然包含著對這個貧苦之家未來的一點希冀。

“藥鋪……那周先生,人咋樣?”柳月娘更關(guān)心這個。她拉著丈夫的袖子,急切地問,“對學(xué)徒兇不兇?管不管飽飯?住的地方干不干凈?”

“人看著挺和氣,說話慢悠悠的,有讀書人的樣子。”古大山回憶著,“鋪子后面有個小院,有間小耳房給學(xué)徒住。飯嘛,跟著鋪子里的伙計一起吃,管飽。就是……”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下去,“沒工錢。學(xué)徒三年,只管吃住,幫著干雜活。周先生說,要是肯學(xué),悟性好,他自會教些認藥、抓藥的本事。”

沒有工錢。

這個結(jié)果在意料之中。柳月娘眼中的光黯了一下,但很快又強打起精神:“沒工錢……就沒工錢吧!娃能學(xué)本事,能吃飽飯,能有個干凈地方住,比啥都強!”

沒有盛大的告別,沒有煽情的淚水。幾天后一個霧氣蒙蒙的清晨,古川背著一個洗得發(fā)白、打著補丁的小包袱,跟在父親古大山身后,踏上了那條通往青石鎮(zhèn)、被無數(shù)腳板磨得溜光的土路。包袱里只有兩件換洗的舊衣服和母親連夜烙的幾個硬邦邦的粗面餅子。柳月娘送到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樹下,一遍遍替他掖著其實并不存在的衣角,眼眶紅紅的,嘴唇翕動了好幾次,最終只化作一句反復(fù)的叮囑:“川兒……聽先生的話……手腳勤快點……餓了就吃餅子……冷了記得加衣裳……”

“嗯,娘,我知道。您回吧。”古川用力點點頭,聲音有些發(fā)緊。他不敢多看母親強忍淚水的臉,轉(zhuǎn)身,邁開腳步,跟上父親沉默卻堅實的背影。爺爺古樹根沒有來送,只是蹲在自家院門口的石墩子上,吧嗒著煙袋,渾濁的目光穿透晨霧,遠遠地望著孫子離去的方向,那佝僂的身影仿佛凝固成了一塊沉默的石頭。

土路蜿蜒,穿過收割后顯得空曠寂寥的田野。走了約莫兩個時辰,當(dāng)古川的腳底板開始火辣辣地疼,小腿肚子也開始發(fā)酸時,前方霧氣散開處,一道低矮卻厚實的青灰色城墻輪廓,終于出現(xiàn)在視野里。

青石鎮(zhèn)到了。

對古川而言,這無疑是另一個世界。

巨大的、帶著深深車轍印的青石板路取代了家鄉(xiāng)的泥土小徑,踩上去堅硬又陌生。路兩旁不再是低矮的泥草房,而是鱗次櫛比的店鋪!木頭門板被卸下,露出里面琳瑯滿目的貨物:花花綠綠的布匹在風(fēng)中招展,鐵器鋪子里傳出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那么蚵暎諝庵酗h蕩著剛出爐的燒餅誘人的焦香、熟肉鋪子油膩的葷腥氣,還有……一種混雜著各種草藥、極其復(fù)雜、難以言喻的清苦氣味,絲絲縷縷,頑強地鉆入鼻腔。

行人多了起來!穿著短褂、敞著懷的力夫,挑著沉重的擔(dān)子吆喝著號子;裹著頭巾、挎著籃子的婦人,在布攤前挑揀著,和尖聲細氣的伙計討價還價;穿著長衫、搖著折扇的“體面人”,慢悠悠地踱著步子;甚至還有幾個穿著奇怪短打、腰挎刀鞘的漢子,眼神銳利,旁若無人地走過,引得路人紛紛側(cè)目避讓。

各種聲音像潮水般涌來,沖擊著古川的耳膜:此起彼伏的叫賣吆喝聲,騾馬的嘶鳴聲,車輪碾過石板的咕嚕聲,孩童的嬉鬧追逐聲,鐵匠鋪里鏗鏘的打鐵聲……嘈雜、混亂,卻又充滿了古家坳從未有過的、令人頭暈?zāi)垦5幕盍Α?/p>

古川感覺自己像一葉被投入洶涌河流的小舟,腳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眼睛不夠用了。他貪婪地、又帶著幾分怯意地打量著這一切。那花花綠綠的布匹,那閃著寒光的鐵器,那香氣撲鼻的點心……一切都那么新奇。他甚至看到街角有個捏面人的老藝人,五顏六色的面團在他手里飛快地變成活靈活現(xiàn)的小鳥、猴子,引得一群孩子圍著他拍手叫好。

“看啥呢?快走!”古大山在前面催促,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似乎生怕兒子在這陌生地方走丟了,或者惹上什么麻煩。

古川趕緊收回目光,加快腳步,但心中的好奇卻如同被點燃的野草,瘋狂滋長。這就是外面的世界?比李童生嘴里念叨的“城郭”還要熱鬧!比他那幾頁殘破異志上的文字描述更加鮮活、更加擁擠、也更加……充滿未知的可能!

父親帶著他在迷宮般的街巷里七拐八繞,最終在西街一條相對安靜些的巷口停了下來。空氣中那股清苦的草藥味陡然變得濃郁起來。一抬頭,一塊黑底金字的招牌映入眼簾——“濟仁堂”。三個大字古樸端正,透著一股歲月沉淀的厚重感。

鋪面不大,卻收拾得異常干凈整潔。烏沉沉的木質(zhì)柜臺被磨得油光發(fā)亮,反射著門外透進來的天光。靠墻立著幾排高大的、頂?shù)教旎ò宓乃幑瘢瑹o數(shù)個小抽屜密密麻麻地排列著,每個小抽屜上都貼著一個小小的標(biāo)簽,寫著娟秀的墨字:當(dāng)歸、黃芪、甘草、茯苓……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合了陳年木料、干燥草藥和淡淡塵土的獨特氣味,清苦中又帶著一種奇異的、讓人心神安寧的芬芳。

一個穿著洗得發(fā)白的青色長衫、頭發(fā)花白的老者,正背對著門口,踮著腳,用一把小巧的銅藥秤,極其專注地從高處的一個小抽屜里稱量著什么。他動作緩慢而穩(wěn)定,帶著一種行云流水般的韻律感。陽光透過門板縫隙,落在他清瘦的側(cè)影上,竟有種說不出的沉靜氣度。

“周先生!”古大山在門口站定,帶著十二分的恭敬,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

老者聞聲,緩緩轉(zhuǎn)過身。他看起來約莫六十歲上下,面容清癯,皺紋深刻,一雙眼睛卻異常清亮平和,像兩口深潭,仿佛能看透人心。他目光在古大山身上掠過,最終落在古川臉上,上下打量了一下。

“哦,是古家坳的古大山吧?”周先生的聲音不高,溫和舒緩,像山澗流淌的溪水,“這就是你家小子?”

“是,是!先生,這就是犬子古川!”古大山連忙把身后的古川往前推了推,按著他的肩膀,“川兒,快給先生磕頭!”

古川有些局促,正要依言跪下,周先生卻輕輕擺了擺手,溫和道:“不必拘泥虛禮。”他走近幾步,目光落在古川那雙因為常年勞作而顯得粗糙、此刻卻緊緊攥著衣角的手上,又看了看他洗得發(fā)白的舊衣和肩膀上磨出的毛邊,眼神里沒有嫌棄,反而多了一絲了然和淡淡的憐憫。

“讀過書?識得幾個字?”周先生問道。

“回先生話,”古川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發(fā)抖,抬起頭,迎上那雙清亮的眼睛,“跟村里李童生學(xué)過一些,《百家姓》、《千字文》……認得一些。”

“嗯。”周先生微微頷首,不置可否。他隨手從柜臺上拿起一張寫著藥名的舊藥方,指著上面幾個稍顯復(fù)雜的字:“這個,認得嗎?”

古川湊近看了看,辨認著:“是……‘茯苓’?還有‘白術(shù)’?”他不太確定地看向周先生。

周先生眼中掠過一絲極淡的贊許,臉上露出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不錯。看來李童生教得還算用心。”他放下藥方,目光變得嚴肅了些,“在我這兒當(dāng)學(xué)徒,首要的是勤快,眼里得有活。掃地、擦柜臺、倒夜香、碾藥、曬藥、熬藥、照看爐子……都是你的活兒。手腳要麻利,更要仔細,藥鋪里,一絲一毫都馬虎不得,抓錯一味藥,輕則耽誤病情,重則害人性命!懂嗎?”

他的聲音依舊溫和,但話語里的分量卻沉甸甸地壓了下來。古川心頭一凜,連忙挺直腰板,用力點頭:“懂!先生,我一定用心學(xué),仔細做!”

“嗯。”周先生再次點頭,目光轉(zhuǎn)向古大山,“人,我留下了。按之前說的,吃住在鋪子后院耳房。三年學(xué)徒期,只管吃住,無工錢。若他肯學(xué),我自會教導(dǎo)。”

古大山如蒙大赦,連聲道謝,又叮囑了古川幾句,這才在兒子復(fù)雜的目光中,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濟仁堂,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的人流里。

古川站在濟仁堂干凈得能照見人影的地板上,看著父親消失的方向,心里空落落的。那扇沉重的、散發(fā)著淡淡藥香的烏木門,仿佛隔開了兩個世界。身后,是彌漫著清苦藥香、排列著無數(shù)神秘小抽屜的陌生鋪子;眼前,是喧囂、復(fù)雜、充滿未知的陌生小鎮(zhèn)。

周先生沒再多言,指了指柜臺后面角落的一個小木盆和抹布:“先把這柜臺,仔仔細細擦一遍。木紋的縫隙里,不能留一點灰。”

“是,先生。”古川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茫然和初來乍到的怯意,挽起袖子,拿起抹布,浸濕,擰干,開始用力擦拭那光滑油亮的烏木柜臺。動作有些笨拙,卻異常認真。

日子就在這擦拭、清掃、碾藥、搬藥、照看藥爐的重復(fù)勞作中,一天天過去。周先生的話不多,要求卻極嚴。碾藥要碾得細如粉塵;曬藥要時時翻動,不能有半點霉斑;熬藥的火候要恰到好處,多一分則焦,少一分則藥力不足。古川常常累得腰酸背痛,手指被沉重的藥碾磨出水泡,又被磨破,最后結(jié)成了硬硬的繭。夜里睡在鋪子后院那間僅容一床一桌的小耳房里,聽著鎮(zhèn)上遠遠近近的、不同于鄉(xiāng)野的喧囂漸漸沉寂,鼻端縈繞著揮之不去的藥草氣息,他偶爾也會感到一絲難言的孤獨。

然而,濟仁堂對古川而言,更是一個巨大的寶庫。

周先生雖然嚴厲,卻是一位真正的良師。他很快發(fā)現(xiàn)古川對文字有著超乎尋常的渴求和敏銳。在古川完成了所有雜務(wù)、空閑下來時,周先生便會將他叫到身邊。

“過來。”周先生指著藥柜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標(biāo)簽,“今日認這幾個。‘半夏’,性溫,有毒,需炮制……‘防風(fēng)’,祛風(fēng)解表……‘連翹’,清熱解毒……”

他的聲音不高,講解卻清晰透徹,不僅教字形字義,更結(jié)合藥材本身的氣味、形狀、藥性,將一個個冰冷的方塊字,變成了活生生的、帶著草木靈性的知識。古川像一塊干涸已久的海綿,瘋狂地吸收著這一切。他不僅用心記下每一個字的筆畫、讀音,更努力去分辨各種藥材那極其細微的差別:甘草的甜潤,黃連的極苦,薄荷的清涼,當(dāng)歸的濃郁藥香……他的眼睛在無數(shù)個小抽屜間逡巡,手指在粗糙的草藥上摩挲,耳朵捕捉著周先生每一句關(guān)于藥性的講解。

周先生看他學(xué)得用心,眼底的贊許也一日日增多。閑暇時,甚至?xí)贸鲎约赫洳氐膸妆炯垙埛狐S、邊角磨損的舊書給他看。那不是什么高深的秘籍,只是幾本基礎(chǔ)的《湯頭歌訣》、《藥性賦》和一本繪有簡陋草圖的《百草圖鑒》。但對古川來說,這已是無價之寶!

夜深人靜,當(dāng)整個青石鎮(zhèn)都沉沉睡去,只有濟仁堂后院小耳房里還亮著一點微弱的燈火。古川就著那盞小油燈黃豆大的光焰,如饑似渴地翻閱著那本《百草圖鑒》。書頁粗糙,圖畫也極其簡陋,只有寥寥幾筆勾勒出草藥的輪廓。但他看得無比專注,手指在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上滑過:龍膽草、七葉一枝花、斷腸草……

突然,他的目光在一頁上凝住了。

那頁畫的是一種形態(tài)奇特的藤蔓植物,葉片呈奇異的星芒狀,旁邊配著幾行小字注釋:

**云霧藤:**性寒,極稀。喜生于高山絕壁、云霧彌漫之地。其汁液劇毒,可蝕金鐵,然取其根部三寸處嫩芯,以寒潭水淬之,或可解奇毒。傳聞青嵐峰絕頂之云霧深處偶見,采擷極險,十死無生。

青嵐峰!云霧深處!

古川的心猛地一跳,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手指下意識地收緊,粗糙的紙頁在指腹下發(fā)出輕微的摩擦聲。白天在藥鋪里聞到的各種草木氣息仿佛瞬間變得鮮活起來,混合著書中描述的“劇毒”、“蝕金鐵”、“寒潭水淬之”的字眼,一種難以言喻的悸動攫住了他。

這不再僅僅是異志上虛無縹緲的傳說!它以一種極其現(xiàn)實、卻又帶著神秘色彩的方式,出現(xiàn)在一本醫(yī)書里!劇毒的藤蔓,生長在青嵐峰頂?shù)脑旗F深處……那云霧繚繞的地方,是否真的隱藏著凡俗無法想象的秘密?那所謂的“仙”,是否就與這些生長在絕地、擁有奇異力量的草木息息相關(guān)?

油燈的火苗不安地跳躍著,將他凝視書頁的側(cè)影投在斑駁的土墻上,拉得長長的、微微晃動。少年眼中燃燒的,不再是初來小鎮(zhèn)時單純的好奇,而是一種被更宏大、更神秘的世界所點燃的、近乎執(zhí)拗的光芒。他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觸碰著書頁上“云霧藤”那簡陋的星芒狀葉片圖樣,仿佛能透過粗糙的紙張,感受到那生長于絕頂之上的、帶著寒氣和劇毒的奇異生命力。

窗外,小鎮(zhèn)的夜一片沉寂。只有遠處偶爾傳來一兩聲犬吠,更顯得濟仁堂后院這豆大的燈火,如同沉浮在浩瀚未知海洋中的一葉孤舟。

古川低聲念著那幾個字,每一個音節(jié)都帶著奇異的重量,敲擊在他心間:

“云……霧……藤……”

青嵐峰頂?shù)脑旗F里,是否真的纏繞著這樣危險的藤蔓?

那云霧之上,又究竟是何等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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