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978年1月1號。她和陸舟橋排了一夜的隊,趕在了街道辦開門前,成了1978年第一對結婚的夫妻。陸舟橋當時摟著她,對來采訪的記者說:【這是我這輩子最高興的一天,我娶了這輩子最愛的女人——鐘儀!】
當晚,陸舟橋罕見地回來了。
他一如既往的冷著臉,卻發現鐘儀看也沒看他,只專心盯著愛兒做作業。
要知道,他以往回家,鐘儀都會咋咋呼呼地挑事,和他吵架。
陸舟橋站在那兒,皺著眉盯了鐘儀幾秒,繼而進了房間。
再度出來臉更冷了,朝鐘儀喝道:“我的衣服怎么沒了?”
鐘儀輕飄飄看了他一眼:“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就清空了。”
大概人心死了之后,沒了愛也沒了恨。
再度看到陸舟橋,鐘儀就跟看到陌生人一般,不想罵了也不想再說話了。
陸舟橋皺眉,語氣帶著質問:“我衣服里面有件很重要的東西,你給我找回來?!?/p>
鐘儀反應平淡。
只回了一句:“我扔小隔間了,你自己去找吧?!?/p>
鐘儀的反應太過反常了,陸舟橋有些不適應地擰眉,最終還是轉身進了隔間。
陸愛從作業里抬頭,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鐘儀,又看了一眼陸舟橋消失的方向。
低聲道:“媽媽,你和爸爸是不是真的要離婚了?”
鐘儀沉默一瞬,別看孩子小,其實她心里很清楚,她也沒必要隱瞞。
便耐心解釋著:“我和他雖然離婚了,但依舊是你的爸爸媽媽,只是不在一起生活了?!?/p>
聞言,陸愛沉默了許久,小小的臉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一會兒。
隔間門打開,陸舟橋大步走了出來。
鐘儀就看到他上衣口袋鼓了一塊,應該是找到東西了。
鐘儀以為他會走。
誰知道他走了過來,坐在了她的正對面。
見陸舟橋一直看著陸愛,鐘儀眉頭一皺,便起身把女兒帶進了房間。
門關上。
鐘儀回身坐下,警惕的問他:“你有什么事?”
陸舟橋立即吐出一句話:“離婚后,愛兒跟我。”
“不可能?!辩妰x當即回絕。
陸舟橋煩躁地揉了揉了眉頭,隨即,忍下情緒勸說:“如果你擔心思思對孩子不好,我可以向你保證絕對不會發生這種事。”
“思思人很好,她會把愛兒當做親生女兒一樣對待的……”
句句都在說凌思思的好,他怕是忘了,凌思思是怎么在陸愛學校胡說八道的,到現在,學校還在議論紛紛。
更何況,孩子親媽還在,用不著這個虛偽的女人上趕著當媽。
鐘儀打斷道:“我還沒死呢,用不著她來養我的孩子?!?/p>
見陸舟橋還想說什么,但鐘儀不想再聽,起身打開大門,冷冷道:“你走,這里不歡迎你。”
見陸舟橋不動,她上前扯著他要往外走。
陸舟橋皺眉,一把甩開鐘儀的手。
他動作幅度大,“啪”地一聲,一個東西掉了下來。
是一塊懷表。
碰撞下,懷表打開了,入目竟是凌思思的照片。
鐘儀瞬間僵住了。
原本里面的照片應該是她,現在卻被陸舟橋換成了凌思思。
看著這個懷表,鐘儀的回憶驟然涌上心頭。
這個懷表,其實是鐘父送她的新婚禮物。
她父親是個種了一輩子地的老農民,一輩子都沒出過村子的那種人。
鐘儀辦結婚酒宴那一天,他提著兩袋子苞米,從鄉下坐著半個月驢車來到了北京城。
向來滴酒不沾的鐘父在那一天喝醉了,無人的時候,才偷偷把這個懷表塞給了她。
他嘿嘿地笑著說:“姑娘,這可是你祖爺爺傳下來的,你爹沒什么本事,這輩子最大的驕傲就是養大了你,你拿著,給你壓箱底用。記得,可不要告訴陸舟橋。”
當時她沒放心上,婚后幾天,就把懷表給了陸舟橋。
陸舟橋很開心,他將鐘儀的照片放進去,并保證道:“我會把懷表和你的照片一直戴著,一輩子都放在心口上。”
然后沒過兩年,鐘父就走了。
這個懷表就成了鐘父送她的最后一件禮物。
看著陸舟橋撿起懷表,小心擦拭著凌思思的相片。
鐘儀驟然紅了眼,啞聲問道:“你還記得這個懷表怎么來的嗎?”
聞言,陸舟橋想到什么,表情僵住了。
看來他想起來了。
鐘儀這一刻突然想哭,她不是為陸舟橋的負心難過,而是后悔自己辜負了鐘父對她的拳拳愛女之心。
鐘儀一把奪過懷表:“你不配用這個東西?!?/p>
陸舟橋眉頭霎時皺起:“那你把照片給我。”
說著,他再度奪過懷表,鐘儀反應不及被扯走。
她看著陸舟橋將照片取下,正要接過懷表,就見他隨手一扔便走了。
懷表擦著鐘儀的指尖落下。
“咔”地一聲。
懷表落在地上,一個角磕碎了,針尖也不走了。
鐘儀像是沒了知覺一般,呆呆注視著地上的懷表。
良久,她才彎腰緩緩撿起,懷表依舊一動不動。
意識到懷表徹底壞了,她終于控制不住情緒,一滴滴淚從眼眶砸下。
懷表上,時針和分針停留在‘8點34分’。
也是鐘儀徹底放棄這段婚姻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