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978年1月1號。她和陸舟橋排了一夜的隊,趕在了街道辦開門前,成了1978年第一對結婚的夫妻。陸舟橋當時摟著她,對來采訪的記者說:【這是我這輩子最高興的一天,我娶了這輩子最愛的女人——鐘儀!】
成年人的崩潰只在一瞬間。
鐘儀想要放聲大哭,卻又怕被女兒發現。
她只能先倉皇地進了浴室,打開水龍頭,用流水聲掩蓋掉哭聲。
哭了好久。
忽的,門被推開。
鐘儀渾身猛地一顫,轉過身,就見陸愛出現在門口。
鐘儀慌忙想抹去眼淚,安慰女兒自己沒事。
卻見陸愛走上前,一把抱住了坐在地上的她,在她耳邊輕聲安慰道:“媽媽,別難過,爸爸要走了,但愛兒不會走,愛兒只要你一個媽媽。”
聞言,鐘儀身子一頓。
她回抱著女兒小小的身子,埋在她的脖間,哭的更加大聲了。
次日。
鐘儀頂著通紅的眼睛出攤,但招呼客人卻更熱情了:“吃好了啊,下次再來。”
“咔嚓”一聲。
何笑的鏡頭如實記錄著這一幕。
忽的,一道嬌柔的女聲傳來:“兩碗餛飩。”
鐘儀一抬頭,入目便是手挽著手的陸舟橋和凌思思。
陸舟橋望了她一眼便移開視線,凌思思則是一臉挑釁。
鐘儀知道,凌思思是故意帶著陸舟橋來惡心自己,這是凌思思慣用的手段,目的就是為了挑釁她。
之前她總是上當,沒兩句就指著凌思思破口大罵,而陸舟橋便會對她更加厭惡。
可現在,鐘儀忽然覺得很無聊。
凌思思的行為很無聊,自己為了陸舟橋和凌思思爭得頭破血流更無聊。
鐘儀視線掃過兩人,好似在看尋常的食客一般,嘴里平淡說著:“兩碗5角錢。”
陸舟橋遞錢,鐘儀接錢。
很平靜。
平靜得讓陸舟橋覺得不可思議。
他來這,完全是拗不過凌思思,原本已經做好爭吵的準備,但沒想到鐘儀見到他們會這么平靜。
她居然沒有出言諷刺,也沒有大吵大鬧喊他們滾。
陸舟橋有些奇怪的注視著鐘儀。
看著她利落的下餛飩、包餛飩……
他忽然想起,鐘儀嫁給她之前是不會做飯的。
但為了有一門手藝養家,她硬是和隔壁阿婆學了一個月,時常掌心都是泡的回家。
第一次出攤,還是他和鐘儀一起,兩個人手忙腳亂的惹得食客發笑。
失神間。
兩碗餛飩端上了桌。
凌思思看了一眼鐘儀離開的身影,嘟囔一句:“也不知道干不干凈……”
陸舟橋回過神。
下意識回答:“肯定干凈,鐘儀絕不會做這種沒良心的事。”
聞言,凌思思臉色瞬間變了。
另一邊,鐘儀忙的不行。
她的餛飩味道鮮美,物美價廉,很多食客聞名而來。
鐘儀將餛飩端到陸舟橋旁邊一桌,一轉身,就見陸舟橋舉著勺子喂凌思思。
凌思思一邊咽下,一邊朝陸舟橋笑瞇瞇說道:“舟橋,你對我太好了,要是以后你不愛我了,對我不好了怎么辦呀?”
“怎么會呢?你這么好,我怎么舍得?”
鐘儀離開的腳步頓了一下。
曾經,她也問過陸舟橋這個問題。
還記得那一天是她的生日,也是極為崩潰倒霉的一天。
早上被食客挑刺,忙了一天很累,到晚上回來還摔了一跤,鍋碗瓢盆撒了一地,而她身上摔得又痛又臟。
她忍著淚回了家。
誰知推開門,就見陸舟橋站在客廳中央,舉著蛋糕朝她歡呼:“儀妹,生日快樂!”
忍耐了一路的壞情緒,在這一刻都化作眼淚頃刻而出。
見她落淚,陸舟橋有些無措,又看到她滿身泥濘,心疼不已地沖過來抱著她:“不哭不哭,都是我的錯,我該去接你的。”
抽泣著。
鐘儀吃了蛋糕,收了鮮花,還吃了陸舟橋做的一大桌飯菜。
突然覺得這天也不是那么糟糕了。
那一天,她抱著他的腰,依偎在他的懷里問出了這個問題:“你以后會不會不愛我了?”
而陸舟橋的回答——和現在一模一樣。
鐘儀只停了一瞬,便繼續開始忙碌。
的確,她和陸舟橋曾經很相愛。
所以得知他出軌,她才難以接受,她憤怒、絕望和痛苦,像一頭困獸一樣四處亂撞。
她很迷茫。
她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她不想失去他,卻又無法忍受他的背叛。
就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讓她控制不住地用最惡劣的話語去刺傷陸舟橋。
可其實……
他們的爭吵,都是鐘儀在吵自己的不甘愿罷了。
但現在,鐘儀終于釋懷了。
人生路上,總有一些人會成為過客。
她要向前看,而不是爛在過去和回憶里。
“老板,一碗餛飩。”
食客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鐘儀仰起頭,笑容滿面:“好嘞,馬上給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