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蛇坑里的腥臭和刺骨的冰冷，是我魂魄消散前最后的記憶。我能清晰地感覺到毒蛇的獠牙刺破我的皮膚，鉆進我的血肉，甚至能聽到它們撕咬我腹中未成形孩兒時發(fā)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聲。而我的夫君，我傾盡沈家...
季照旬的臉?biāo)查g漲成了豬肝色：“沈芷曉！你瘋了！”
我沒有理他，繼續(xù)說道：“至于季狀元方才所言，‘女子二十不嫁，官府指婚’，更是無稽之談。我沈芷曉，今年一十有八，尚有兩年時間，尋覓良人。不勞季狀元費心。”
“另外，”我看向那些乞丐和小倌，眼神里帶上了一絲憐憫，“季狀元用幾文錢把大家請來，無非是想羞辱我。但各位也是爹生娘養(yǎng)，何苦為了幾文錢，作踐自己，任人當(dāng)槍使？這樣吧，今日凡是來了的，都到我府上賬房，領(lǐng)十兩銀子，權(quán)當(dāng)是我請大家看了一場戲。看完戲，就都散了吧。”
十兩銀子！
人群中發(fā)出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對于這些底層百姓來說，十兩銀子，足夠他們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上一年了。
那些被季照旬雇來的人，先是一愣，隨即爆發(fā)出巨大的歡呼聲，紛紛涌向丞相府的側(cè)門，哪里還管季照旬是什么東西。
轉(zhuǎn)眼間，原本用來圍攻我的“大軍”，就散得一干二凈。
只剩下季照旬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像個跳梁小丑。
他的臉，比鍋底還黑。他精心策劃的一場逼婚大戲，被我輕而易舉地用錢給砸了。這不僅是打他的臉，更是在誅他的心。
他用錢來羞辱我，我卻用百倍千倍的錢，來彰顯我們之間無法逾越的階級鴻溝。
“沈芷曉！”他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一輛華貴的馬車，緩緩?fù)Ｔ诹烁T口。
車簾掀開，走下來的，是我那久未歸家的父親。
而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個身形挺拔、面容冷峻的年輕男子。他穿著一身洗得半舊的青色官袍，腰間掛著一枚樸素的玉佩，眼神清亮如星，沉靜如水。
正是莫志豪。
父親顯然也看到了門口的鬧劇，臉色鐵青。
“季照旬！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我丞相府門口撒野！”父親的怒吼，帶著久居上位的威壓，讓季照旬瞬間白了臉。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語無倫次地辯解：“相……相爺，學(xué)生不是……學(xué)生只是……只是想求芷曉回心轉(zhuǎn)意……”
父親冷哼一聲，看都懶得再看他一眼，徑直向我走來。
“曉曉，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目光卻越過父親，落在了他身后的莫志豪身上。
四目相對。
他的眼神里，有一閃而過的驚艷，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擔(dān)憂。
就是現(xiàn)在！
我深吸一口氣，走到父親面前，對著他，盈盈一拜。
“父親，女兒有事相求。”
然后，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我轉(zhuǎn)身，走向莫志豪。
我站在他面前，仰頭看著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莫大人，我，沈芷曉，心悅于你。你，可愿入贅我沈家，娶我為妻？”
整個世界，仿佛都在這一刻靜止了。
空氣凝固，落針可聞。
父親的眼睛瞪得像銅鈴，季照旬的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周圍還沒散盡的百姓，更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而莫志豪，那個被我當(dāng)眾“求婚”的男人，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我，那雙清澈如古井的眸子里，翻涌著我看不懂的驚濤駭浪。
良久，就在我以為他會被嚇跑，以為我這場豪賭即將輸?shù)靡粩⊥康貢r，他緩緩地、鄭重地，對著我，躬身一揖。
“蒙小姐垂青，志豪，三生有幸。”
他答應(yīng)了。
他竟然答應(yīng)了。
我贏了。
季照旬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他踉蹌著爬起來，指著我們，狀若瘋癲：“不……不可能！沈芷曉，你不能這么對我！你明明說你非狀元不嫁的！”
我終于回頭，給了他一個憐憫的眼神。
“是啊，我是說過。”我微微一笑，那笑容燦爛如春花，卻也冰冷如冬雪，“可你忘了，這一屆科舉，除了你季狀元，還有一位莫探花。在我心里，莫大人的才學(xué)品行，遠(yuǎn)勝于你。”
“更何況，”我頓了頓，挽住莫志豪的手臂，姿態(tài)親昵地靠在他身邊，“我沈芷曉的夫君，必須是一個心中只有我一人的人。像季狀元這樣，心中裝著天下蒼生的‘博愛’之人，我，高攀不起。”
字字誅心。
我將他之前用來標(biāo)榜自己的“深情”，原封不動地還給了他，變成了一把刺向他心臟的利刃。
季照旬的臉，徹底失去了血色。他看著我與莫志豪并肩而立的模樣，眼中充滿了怨毒、嫉妒和不甘。他知道，他徹底輸了。
父親看著眼前這戲劇性的一幕，長長地嘆了口氣，最終還是選擇了站在我這邊。他揮了揮手，對管家道：“關(guān)門，送客。以后，季家的蒼蠅，一只也不許飛進來。”
大門“砰”的一聲在我身后關(guān)上，將季照旬那怨毒的目光，和外面所有的喧囂，都隔絕在外。
我與莫志豪的婚事，就以這樣一種堪稱驚世駭俗的方式，定了下來。
當(dāng)晚，父親在書房單獨召見了我與莫志豪。
“莫志豪，”父親的目光銳利如鷹，審視著眼前這個即將成為他女婿的年輕人，“你可知，今日你答應(yīng)了曉曉，意味著什么？”
莫志豪躬身而立，不卑不亢：“學(xué)生明白。意味著學(xué)生將與沈家榮辱與共，意味著學(xué)生將與季狀元、與三皇子，站在對立面。”
“你不怕？”
“學(xué)生怕。”莫志豪坦然道，“但學(xué)生更怕，錯過之后，會抱憾終身。”
他說這話時，眼角的余光，輕輕地落在了我的身上。那目光溫潤而堅定，帶著一絲我從未見過的熾熱。
我的心，沒來由地一跳。
父親顯然對他的回答很滿意，點了點頭：“好。既然你心意已決，我沈某便將女兒托付于你。我不要你做什么上門贅婿，你依舊是朝廷的探花郎，是我沈家的女婿。我會為你鋪路，助你青云直上。我只有一個要求。”
“相爺請講。”
“護好曉曉，一生一世，不許負(fù)她。”
“志豪，定不負(fù)相爺所托，不負(fù)芷曉深情。”他再次躬身，許下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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