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歸故里,是在我身死道消的第三個年頭。意識回籠的瞬間,刺骨的寒意率先侵占了四肢百骸。我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槐花巷里那間熟悉的,四壁透風的泥胚房。身上那床漿洗得發(fā)硬的薄被,疊著密密麻麻的補丁,像一張丑...
前世,她當上王妃之后,有一次在蕭玨醉酒后,無意中聽到他含糊不清地囈語了一聲。她便牢牢記在了心里,沒想到,這竟成了她這一世翻盤的底牌。
她得意洋洋地看向被按在地上的我,眼神里充滿了挑釁和嘲弄。
仿佛在說:蘇錦娘,你輸了。就算你重生一次,帶著前世的記憶,也一樣斗不過我。
我確實沒有想到,她竟然會知道這個。
但那又如何?
假的,終究是假的。一個謊言,需要用無數個謊言去圓。
就在白月以為自己勝券在握,秦嬤嬤也陷入沉思,不知該如何判斷之際,一陣更為沉穩(wěn)有力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壓。
這一次,來的不是馬車,而是一隊身著玄甲的鐵衛(wèi)。
鐵騎所過之處,塵土飛揚,一股肅殺之氣撲面而來,讓所有看熱鬧的村民都嚇得噤若寒蟬,腿一軟,紛紛跪倒在地。
玄甲鐵衛(wèi)在巷口處從中分開,讓出一條通路。一匹通體烏黑,沒有一絲雜毛的駿馬,緩緩踱步而出。
馬上,端坐著一個男人。
他身著一襲玄色云紋錦袍,墨發(fā)以玉冠高高束起,面容俊美如天神雕刻,卻又冷峻如萬年寒冰。一雙深邃狹長的鳳眸,仿佛藏著無盡的暗夜與寒星,僅僅是一個淡漠的眼神,就足以讓周遭的空氣都為之凝結。
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那與生俱來的,屬于上位者的無形威壓,便籠罩了整個槐花巷。
是蕭玨。
他竟然親自來了。
前世,直到我被亂棍打死,他都未曾為了我這個“發(fā)妻”踏出京城一步。這一世,他竟然為了這點小事,親自趕來了。
我心中說不清是何種滋味。是恨嗎?當然有。如果不是他,我不會經歷那兩世的苦難與折磨。
可更多的,是一種隔世的陌生與疏離。
我們之間,早已隔著一世的血海深仇,再也回不去了。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天神降臨震懾住了,一個個匍匐在地,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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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在最初的震驚過后,臉上瞬間涌上了無法抑制的狂喜。
她連滾帶爬地撲到馬前,仰起那張自認為最美、最楚楚可憐的臉,淚眼婆娑地高聲呼喊:“殿下!阿玨!您終于來了!月兒……月兒好想您!”
她滿心以為,蕭玨會像所有話本里寫的那樣,翻身下馬,將她溫柔地扶起,憐惜地擁入懷中。
然而,蕭玨連眼角的余光都沒有分給她一寸。
他的目光,從出現的那一刻起,就越過了所有跪伏的人群,越過了塵埃與喧囂,徑直落在了我的身上。
落在了那個被麻繩捆綁著,狼狽不堪,滿臉血污的我。
四目相對。
他的眼神,復雜到了極點。有震驚,有痛惜,有深不見底的愧疚,還有一絲我當時看不懂的……失而復得的狂喜。
他利落地翻身下馬,一步,一步,沉穩(wěn)地向我走來。
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白月的心尖上。
她的笑容僵在臉上,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她夢寐以求、心心念念的男人,徹底無視了她的存在,徑直走向了她最痛恨的敵人。
蕭玨在我面前站定。
他高大的身影將我完全籠罩,為我擋住了有些刺眼的陽光。
他緩緩蹲下身,伸出手,似乎想要觸碰我額角那道猙獰的傷口,卻又在半空中猛地停住,仿佛怕自己的觸碰會弄疼我。
“阿錦。”
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劇烈的顫抖。
“是我,我來晚了。”
這一聲久違的“阿錦”,讓我那顆早已沉寂如死水的心湖,泛起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漣漪。
已經……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這么叫過我了。
我猛地別過頭,避開他那雙滿是痛楚的眼睛,聲音冷得像溪邊的碎冰:“王爺認錯人了。”
蕭玨的手僵在半空,眸色瞬間黯淡了下去。他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利落地拔出腰間的佩劍,一道寒光閃過,捆縛著我的繩索應聲而斷。
他脫下自己身上那件價值不菲的玄色外袍,不容我拒絕地披在我身上,將我從冰冷的地上打橫抱起。
屬于他的,清冽又熟悉的龍涎香氣,瞬間將我包圍。
這個懷抱,曾經是我以為可以依靠一生的港灣。
如今,只讓我覺得無比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