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時安確診肺癌,生命進(jìn)入3個月倒計時。7年前,厲封母親病重,林時安用200萬買了他10年時間,親手把他捧成了當(dāng)紅影帝,不僅沒有換回一顆真心,反倒被厲封百般厭惡。他變著花樣惡心林時安,報復(fù)他過往種種。如...
林時安想起了過去的很多事情。
回國前,他和母親都沒有意識到,所謂的“認(rèn)祖歸宗”只是一場陰謀。
起初都還好,他們被安置在林家郊外的別墅里,盡管林知遠(yuǎn)一直沒有出現(xiàn)過,但他安排了人每天給別墅里送鮮花。
唐婉沉浸在幸福里,她最喜歡花。
林時安被迫轉(zhuǎn)了學(xué),他雖然會說中文,但卻沒在國內(nèi)生活過,難免與周圍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偶爾覺得孤獨,卻無人可說,只好把情緒咽在心里。
后來,林知遠(yuǎn)來過幾次,他的太太也來過幾次。
他們來得時候并不愉快。
林時安對“父親”這個名詞漸漸失去了期待。
唐婉臉上的笑容逐漸開始減少,她偶爾會發(fā)瘋似地砸東西,把水杯摔在地上,摔在林時安的身上,沒多久又若無其事地收拾好殘局,喊林時安出來吃飯。
林時安想勸她,說我們回去吧,在這里我們是等不到幸福的,可林知遠(yuǎn)還是會派人每日送來鮮花,于是唐婉不肯走,林時安也不知道怎么開口。
直到某一日,唐婉暈倒在了家里,醫(yī)生說她的免疫力很差,需要住院調(diào)理。
那時候的林時安已經(jīng)上了高中,他依舊習(xí)慣獨來獨往,或許是因為青春期,或許是因為積攢了很多的失望,他和唐婉的關(guān)系并不像從前那樣親近。
以至于唐婉死的時候,他也沒有太傷心。
他總覺得,他的媽媽早就已經(jīng)死了。
倒是從國外趕回來的舅舅,在葬禮上哭得泣不成聲。
林時安沒有哭,舅舅紅著眼睛罵他和林知遠(yuǎn)一樣,是沒有良心的畜生,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唐婉也不會死。
可和他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林時安很好奇,但他不會問,他早就習(xí)慣了保持沉默,把自己藏在殼里。
舅舅沒注意到他額頭上的傷,或者說是不在乎。
沒人會在乎,從前母親會問,后來也漸漸不在乎了。
所以林時安和誰也沒說,自己會被霸凌。那些人會把他按在馬桶里,會把熱水澆在他的腿上,會逼迫他喝下一瓶瓶烈酒,看他趴在地上吐,在他身上灑滿排泄物,然后看著他倒在一片污穢里求饒。
林時安知道,那些人大概率是林家找人來為難他的,可能是林太太,或者是林家的某位少爺小姐,也可能是林知遠(yuǎn)。
不僅是泄憤,他們更希望他能知難而退,他們在警告他,一個私生子就不要妄想太多。
唐婉死后不久,那些人停了下來。
林知遠(yuǎn)找到他,給了他很多錢,許諾了他很多東西,告訴他不會再有人欺負(fù)他。
可林時安已經(jīng)無所謂了。
他渾渾噩噩過了幾個月,站在天臺上打算跳下去的時候,厲封攔住了他。
“站這么高吹風(fēng),你不怕掉下去?”
厲封歪頭看他,眼里含著笑,故作輕松,可手卻死死攥著他的胳膊。
“有什么話跟哥說說唄,相逢就是緣。”
林時安不為所動,眼角卻瞥到厲封爬上天臺后匆忙扔在身后的掃把。
他們穿著相同的校服,可林時安的印象里并沒有這個人。
他看著厲封眼里映出的月光,突然對這個人有了一點興趣。
林時安走下天臺的邊緣,厲封松了口氣,遞給了他一支煙。
“來一根,沒什么是過不去的。”
那是林時安第一次抽煙。
劣質(zhì)的煙草嗆得他不知所措,可也是從那一刻起,無處宣泄的情緒有了方向。
或許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偏執(zhí)的愛意早已在不經(jīng)意間萌了芽。
究竟是什么時候起,他變成了和母親一樣的人呢?
*
恍惚中,林時安感覺自己被橫抱了起來。
“堅持下,我?guī)闳メt(yī)院……”
“林時安……你堅持一下……”
林時安逼迫自己睜開眼睛,啞聲說:“我不去……不去醫(yī)院……”
厲封置若罔聞,一只手撐著他的身體,另一只手在沙發(fā)上摸索著車鑰匙。
“不去……醫(yī)院……不去!”
林時安劇烈掙扎起來,從厲封懷里掙脫出來,摔在了沙發(fā)上。
“林時安!你別任性了行不行!”
厲封的語氣仍然是憤怒,可卻微微顫抖著。
林時安不是沒用過苦肉計,為了留下厲封,他軟硬兼施,用盡手段。
厲封覺得自己應(yīng)該早就麻木了,可此刻依舊感到恐懼。
他顧不上思考,林時安卻執(zhí)拗地抓著沙發(fā),不斷重復(fù):“我不去醫(yī)院……我不去……”
厲封恨不得把他打暈,“你都咳出血了,還不去醫(yī)院!”
林時安仰起脖子,紅著眼睛吼道:“那是你咬出來的血!”
像是被當(dāng)頭澆下一盆冷水,厲封立刻冷靜了下來。
他看見林時安嘴角咬破的傷口,還未消腫的嘴唇,喉結(jié)動了動,緩緩?fù)鲁鲆豢跉狻?/p>
林時安像個喝醉的人,哭唧唧縮成一團(tuán),“我胃疼,厲封,你去給我做飯……”
厲封沒有動,林時安又發(fā)瘋似的將茶幾上的煙灰缸扔在他身上,大吼:“你聽到?jīng)]有!”
厲封皺了皺眉,轉(zhuǎn)身,去開櫥柜的門,王梅偶爾會在里面放一些素食掛面。
林時安突然想起來,自己從醫(yī)院拿回來的檢查結(jié)果還在柜櫥里。
于是他手腳并用,爬了幾步,又撿起掉在地毯上的煙灰缸,猛地朝厲封的方向扔了過去。
“滾出去買!”
他大叫著,本只是想攔住厲封,可煙灰缸卻不偏不倚砸到了他頭上。
林時安發(fā)誓,他絕不是故意的。
厲封踉蹌了一下,手捂著頭,血從指縫中緩緩流出。
林時安呆住了,所有的話都哽在了喉嚨里。
他以為厲封會還手,可能會撿起腳下的煙灰缸砸回到他身上,也可能會狠狠踹他幾腳。
那些沉睡的記憶和傷痛開始復(fù)蘇,林時安盡力把自己縮成一團(tuán),抱頭護(hù)住自己的腦袋,等待厲封的報復(fù)。
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厲封只是轉(zhuǎn)過頭,定定看著他,神色復(fù)雜。
林時安大概是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表情有多害怕,他光著腳,縮在那身被撕爛的西裝里,褲腿上還殘留著污跡。
那種恐懼不是裝出來的。
厲封突然覺得自己呼吸有些不暢。
他一言不發(fā),抽出幾張紙巾,擦掉眼前的血,離開了公寓。
“咔嚓”一聲門響,林時安等了很久,在確定厲封真的已經(jīng)離開后,才跌跌撞撞起身,從柜櫥里拿出了那份檢查報告。
放在哪里都有可能被找到,他干脆打開灶火,點燃,扔進(jìn)了垃圾桶。
火光滾動,林時安捂著鼻子,眼里的光隨著火焰逐漸黯淡,直到幾縷黑煙從垃圾桶飄了出來,光徹底滅了。
他終于松下一口氣。
光滅的一瞬間,他似乎又站在了學(xué)校的天臺上,身前是萬丈深淵,身后卻空無一人。
就這樣吧。
其實他早該習(xí)慣一個人了。
林時安決定放過自己,最后的一段路,他要自己安靜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