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遠記得那把刀刺入腹部的感覺。冰冷的金屬切開皮肉,劇痛如電流般瞬間竄遍全身。我低頭,看見朱靜那雙涂著精致指甲油的手正握著水果刀,一下、兩下、三下地捅進我的身體。“你不過是一個月嫂而已,憑什么欺負我,...
凌晨兩點零八分,嬰兒監控器里傳來第一聲啼哭。
我睜開眼,沒有動。
哭聲很快變得尖銳急促,像一把電鉆直戳太陽穴。
主臥的門被猛地推開,朱靜跌跌撞撞地沖向嬰兒房,嘴里嘟囔著不堪入耳的臟話。
“又來了!煩不煩啊!”
我翻了個身,把枕頭壓在頭上。
上輩子的我會立刻起床,用專業手法安撫腸絞痛的寶寶,同時耐心教導朱靜如何應對。
但現在,我只按亮手機看了眼時間——離我的工作時間還有四個多小時。
嬰兒的哭聲變成了撕心裂肺的尖叫。
接著是朱靜歇斯底里的吼聲:“閉嘴!我讓你閉嘴!”
一聲悶響,我的心猛地揪緊。
職業本能讓我從床上彈起來,但理智又把我按了回去。
這不是我的孩子,我反復告訴自己,朱靜不會真的傷害親生骨肉……應該不會。
哭聲戛然而止,隨后是朱靜驚慌的自語:“沒事的……沒事的……媽媽不是故意的……”
我輕手輕腳地下床,把耳朵貼在門上。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后,嬰兒的哭聲又響了起來,這次弱了許多,帶著受驚后的抽噎。
“林峰!你死了嗎?起來幫忙啊!”朱靜尖叫著。
一陣含糊的男聲回應,接著是沉重的腳步聲。林峰終于被吵醒了。
“你到底會不會當媽?”林峰的聲音里帶著罕見的怒氣,“孩子哭成這樣你都不管?”
“我不管?”朱靜的聲音陡然提高,“你每天睡得跟死豬一樣,還好意思說我?”
爭吵聲越來越大,完全蓋過了嬰兒微弱的哭聲。
我深吸一口氣,打開門走了出去。
嬰兒房的門大敞著,朱靜和林峰面對面站著,臉色猙獰。
嬰兒床上,小家伙哭得滿臉通紅,小拳頭在空中無助地揮舞。
“需要幫忙嗎?”我站在門口,聲音平靜得不帶一絲波瀾。
三個人同時看向我——朱靜眼中是憤怒和羞恥,林峰臉上寫滿尷尬,而嬰兒……
嬰兒向我伸出小手,仿佛認出了我是唯一能救他的人。
“不用!”朱靜一把抱起孩子,動作粗魯,“我們自己能處理!”
孩子哭得更厲害了,小臉憋得發紫。
林峰上前一步:“周姐,麻煩你看看,孩子是不是病了?”
朱靜狠狠瞪了丈夫一眼,但還是不情不愿地把孩子遞給我。
小家伙一入我懷就安靜了些,抽抽搭搭地把頭靠在我肩上。
我摸了摸他的額頭——有點熱,但不算發燒。
輕輕按壓腹部,沒有明顯的脹氣。最后檢查尿布——已經濕透了,邊緣甚至摩擦出了紅痕。
“尿布該換了。”我簡短地說,把孩子放回尿布臺。
朱靜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我三小時前剛換過……”
“夜間排尿頻繁,需要更勤更換。”我拿出一片新尿布,專業利落地換上,“特別是這種廉價尿布,吸水性差。”
林峰皺眉:“廉價?我買的都是最貴的……”
“標簽可以造假。”我指了指尿布上的模糊印刷,“建議去正規商場購買。”
朱靜的臉色變得難看。
上輩子的我會委婉提醒,保全她的面子。
現在,我只是陳述事實。
換完尿布,孩子很快安靜下來。
我把他放回嬰兒床,準備離開。
“周姐……”林峰叫住我,“能不能……教教我們怎么辨別真假尿布?”
朱靜突然***來:“網上查查就行了,大半夜的麻煩周姐干什么?”
她推著林峰往外走,“回去睡覺!”
林峰不情愿地被推出房間。
回到客房,我看了眼手機——三點十七分。
睡眠被打斷后很難再入睡,我索性打開電腦,整理起工作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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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的我不會這么斤斤計較,但現在,每一分鐘額外工作我都記錄下來,以防朱靜找茬。
清晨,我準時七點出現在廚房,開始準備早餐。
林峰罕見地早起,坐在餐桌前發呆,眼下掛著濃重的黑眼圈。
“朱女士還在睡?”我隨口問道,把小米粥盛進碗里。
林峰點點頭,突然壓低聲音:“周姐,我有個問題……產婦都會這樣嗎?”
“哪樣?”我假裝沒聽懂。
“就是……”他斟酌著詞句,“情緒不穩定,對孩子沒耐心……”
我把煎蛋放在他面前,聲音平靜:“產后抑郁很常見。但虐待兒童是違法的。”
林峰的臉刷地白了:“虐、虐待?靜靜不至于……”
“我什么都沒說。”我轉身去切水果,“建議多關注太太的心理狀態。”
林峰陷入沉默,機械地吃著早餐。
快吃完時,他突然問:“周姐,你合約結束后……能續約嗎?我可以加錢。”
我手上的刀頓了一下:“已經有安排了。”
他失望地嘆了口氣,正要再說什么,朱靜蓬頭垢面地出現在門口:“你們在聊什么?”
“沒什么。”林峰迅速站起來,“我去上班了。”
朱靜狐疑地看著丈夫匆匆離去的背影,又轉向我。
我平靜地遞上早餐:“紅棗粥補氣血,趁熱吃。”
整個上午,朱靜都異常安靜,機械地喂奶、換尿布,然后把自己關在主臥。
我樂得清閑,專心照顧寶寶。
小家伙今天特別粘我,一離開我的懷抱就哭鬧。
中午,門鈴突然響了。
朱靜像被電到一樣從臥室沖出來:“別開門!”
太遲了,我已經打開了門。
門外站著一位六十多歲、打扮精致的老太太,眉眼間和朱靜有七分相似。
“媽……”朱靜的聲音頓時矮了八度。
老太太銳利的目光掃過我和我懷里的孩子,冷哼一聲:“這么久才開門,在干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朱靜像個小學生一樣低下頭:“寶寶剛睡……”
“這就是你花大價錢請的金牌月嫂?”老太太——顯然是朱靜的母親——上下打量我,“看著也不怎么樣。”
我微笑點頭:“您好,我是周雯。”既不熱情也不冷淡,恰到好處的職業態度。
老太太徑直走進客廳,把手包往沙發上一扔:“孩子給我看看。”
我把寶寶遞過去。她粗魯地檢查著孩子的四肢和頭部,然后皺眉:“怎么這么瘦?你沒喂飽他?”
“按標準量喂養的。”我平靜地回答。
“尿布疹?”老太太突然發現孩子屁股上的紅點,聲音立刻拔高,“你們怎么照顧的?”
朱靜急忙解釋:“是尿布質量問題,我們已經……”
“借口!”老太太打斷她,“我當年帶你可沒這么多毛病!現在的年輕人,一點苦都吃不了!”
我默默退回廚房,準備午餐。
透過半開的門,我能聽到老太太繼續數落朱靜:“家里亂成這樣,你整天在干什么?請了月嫂還這么邋遢?”
朱靜小聲辯解著什么,但很快被母親打斷:“還有,你老公呢?這個點不上班?”
“他去公司了……”
“就知道工作!孩子都不管!”老太太的聲音里充滿鄙夷,“你也是,連自己男人都管不住,白養你這么大了!”
餐盤在我手中微微顫抖。
上輩子的我會出去打圓場,夸朱靜是個好媽媽。
今天,我只是冷靜地切著菜,任由那些傷人的話語像刀子一樣刺向朱靜。
午餐時,老太太對每道菜都挑三揀四:“湯太咸……菜太老……這也能叫月子餐?”
我微笑應對:“口味可以根據需求調整。”
朱靜低著頭扒飯,一言不發。
老太太突然轉向她:“你婆婆呢?怎么不來幫忙?”
“她……她身體不好……”朱靜的聲音幾乎聽不見。
“哼,就知道裝病!”老太太冷笑,“當年我就說你嫁錯人了,現在信了吧?”
朱靜的筷子停在半空,眼圈發紅。
老太太視而不見,繼續數落:“你看看你表妹,嫁得多好,婆婆給請了兩個保姆……”
一頓飯在壓抑中結束。
老太太臨走時把我叫到一邊:“你,好好照顧我外孫。我女兒不懂事,你多擔待。”
我微笑點頭,心想如果你知道我怎么“擔待”的,怕是要氣死。
下午,朱靜的情緒明顯低落到極點。
她機械地抱著孩子,眼神空洞。
我按部就班地完成工作,沒有多余的一句關心。
傍晚,林峰回來得比平時早。
看到空蕩蕩的客廳,他明顯松了口氣。
“靜靜呢?”他小聲問我。
“臥室。她母親來過。”
林峰的臉立刻垮了下來:“那個老妖婆又來挑刺了?”
我沒有接話,只是遞給他一杯茶。
他接過茶杯,手指無意中碰到我的,立刻像觸電般縮回。
這個細節讓我暗自冷笑——上輩子的我根本不會注意到這種小動作,現在卻看得一清二楚:這個男人對妻子以外的女性有明顯反應。
“周姐……”林峰突然壓低聲音,“你覺得……我是不是個失敗的丈夫和父親?”
我假裝整理嬰兒用品:“這是您的家事,我不便評論。”
“可你見過那么多家庭……”他急切地說,“靜靜這樣……正常嗎?”
我放下手中的衣服,直視他的眼睛:“林先生,建議您多陪太太看醫生,而不是問一個月嫂。”
林峰愣住了,隨即苦笑:“你說得對……我太依賴你了。”
這句話讓我背后一涼。
上輩子的我就是因為這對夫妻過度依賴,最后招來殺身之禍。
我迅速拉開距離:“我只是按合同提供服務。親子關系需要你們自己建立。”
林峰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突然說:“下周我出差三天……你能多陪陪靜靜嗎?”
“合同規定的工作時間我會盡職。”我滴水不漏地回答,“其他時間屬于私人休息。”
他失望地嘆了口氣,正要再說什么,朱靜出現在走廊盡頭:“你們又在密謀什么?”
林峰立刻換上笑臉:“沒什么,問周姐一些育兒問題。”
朱靜冷笑一聲:“這么關心孩子,怎么不問我?”
眼看又要爆發爭吵,我借口準備晚餐離開了現場。
晚上七點,按合同我可以下班了。
但今天,我決定去小區花園走走,順便聯系一下其他月嫂。
小區的兒童游樂區旁,幾個保姆和月嫂正湊在一起聊天。
我認出其中一個是我前世認識的王芳。
“周姐!”王芳熱情地招呼我,“聽說你去朱靜家做了?”
我點點頭,加入她們的閑聊。話題很快轉到各家雇主身上。
“朱靜啊……”一個胖乎乎的保姆壓低聲音,“她家上個月才氣走一個月嫂,說人家偷她首飾!”
“我聽說是嫌月嫂太漂亮……”另一個年輕保姆竊笑。
王芳碰了碰我的胳膊:“周姐,你小心點。朱靜在業主群里打聽你呢,問了好幾個人你的服務態度。”
我微笑不語。
前世的我聽到這種話會惶恐不安,現在卻只覺得可笑。
讓他們打聽去吧,我的專業記錄無可挑剔。
回朱靜家時,已經快九點了。
屋內靜悄悄的,只有嬰兒房亮著燈。
我輕手輕腳地推開門,發現林峰正笨拙地抱著孩子哼歌,朱靜不見蹤影。
看到我,林峰如釋重負:“周姐!寶寶一直哭,靜靜去洗澡了……”
我走過去檢查了一下:“餓了。距離上次喂奶已經三個半小時。”
林峰恍然大悟,急忙去沖奶粉。
看著他手忙腳亂的樣子,我突然想起前世曾耐心教他如何試溫度、如何抱姿喂奶……現在,我只是冷眼旁觀。
朱靜擦著頭發進來時,林峰正成功地把奶瓶送入寶寶口中。
她的臉色瞬間陰沉:“誰讓你喂的?”
“寶寶餓了……”林峰無辜地說。
“我不會喂嗎?要你多事?”朱靜一把搶過奶瓶,“出去!”
林峰灰溜溜地離開了。
朱靜轉向我,眼神兇狠:“你教他的?”
“我剛回來。”我平靜地回答,“現在是我的休息時間,有事請明天工作時間再說。”
走出嬰兒房,我聽見朱靜把奶瓶重重摔在桌上的聲音。
回到客房,我鎖上門,從枕頭下取出一個小本子,詳細記錄了今天發生的一切——特別是朱靜疑似虐待嬰兒的行為和言語。
這些記錄,將來或許能救我一命。